建筑是人类生活最基本的需要,因为每一个人都要在建筑中生活、工作、学习和娱乐;建筑还是一种环境、一种文化、一种礼仪和一种展示。建筑是人类遮风避雨的安乐窝,是自然界和谐的人造景观,是石头写成的历史,是人类才华的体现。
首先我们来谈建筑和环境的关系。建筑的定义有狭义和广义之分,从狭义的定义上说,建筑是人与建筑物的范围,从广义的定义上说,建筑的本质就是人所创造的环境。我们对于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甚至一个地方的建筑物,不能单独地进行审美,而必须和它周围的环境联系起来,因为建筑是一种环境的艺术。
西方的建筑是非常重视环境的,在古希腊就是如此。美国学者伊迪丝.汉密尔顿说道:“在希腊建筑师的头脑中,神庙的所在地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他在制定计划的时候,把它同周围的海洋与天空联系起来,进行总体考虑,从它所坐落的地点出发——它将建造在空旷的山顶或者卫城的广阔的高地——决定它的体积的大小。它总是俯瞰全景,建筑师的才华使这一点成为最主要的特征,成为全景中的一个组成部分。建筑师绝不单独地只考虑建筑物本身,而是把它同周围环境联结在一起进行设计。”希腊建筑与环境的和谐的关系影响到后来整个欧美的建筑的设计与创作。当然,欧洲的建筑更多地考虑到“人工环境”和“文化环境”,西方中世纪最重要的建筑,如哥特式教堂,都是建在城市中的,它体现的是人对上帝的膜拜。而文艺复兴之后的建筑,更多体现了人对自然的占有和征服,而最终又从这种占有和征服中,达到人与自然的和解。
中国的古代建筑也非常强调与环境的关系,所谓“天人合一”就体现了一种人与环境和谐的思想。在具有巫术色彩的风水观念中,也包含着人与生存环境的关系,对于山脉的走向、河流的位置有一种超自然的理解,以便是这种超自然的东西和人的吉凶祸福相联系。而所谓“仰观天文,俯察地理,近取诸身,远取诸物”,则更是人与环境因地制宜,协调发展的理想信念。我们从中国古代文学中大量讴歌亭、台、楼、阁的诗文中可以感受到这种信念的体现。例如《阿房宫赋》、《岳阳楼记》、《滕王阁序》以及《红楼梦》中有关大观园的描写都给我们留下了对建筑与环境和谐相处的深刻印象,而在中国遗存的寺庙、宫殿、民宅以及园林中,我们也可以得到实地印证。
其次,再来谈建筑与文化的关系。黑格尔在《历史哲学》中告诉我们,世界有三大地带,居住在高原的居民,性格好客而喜掠夺;平原的居民则守旧、呆板和孤僻;海上居民崇尚冒险、沉着和机智。他说,平凡的土地、平凡的平原流域把人们束缚在土壤上,把他们卷入无穷的依赖性里面,但是大海却挟着人类超越了那些思想和行为的有限的圈子。这种不同环境中的民族,不仅形成了他们不同的性格,也形成了他们不同的文化和不同的居住方式。英国人类学家马林诺夫斯基说,不论住宅是高耸云霄的大楼或是不避风雨的篷帐;是富丽堂皇的别墅或是简陋矮小的茅屋,一家的文化特性与其屋内的物质设备是有密切的关系。
从历时性的角度说,同样的一座建筑物,从其建造到荒废具有不同意义。从金字塔时代开始,西方人就把建筑物看作是一件永久的纪念物,于是他们尽自己的可能来完成这件工作。陵墓、神庙和教堂,都是为永恒的世界服务,因此在建筑态度上是不惜经年累月,甚至一代接一代地去完成在思想上认为是不朽的功业。而自古以来,中国人一直都没有把建筑看成是一件永久性的纪念物,没有号召人民为一个永恒的世界工作。无论房屋或者整个城市,古旧了,破坏了,或者已经不再适合当时要求的时候,便索性全部抛弃了来重新地建造。在历史上,除了唐代和清代之外,差不多所有的开国之君都是重新地建设自己的宫殿以及新的都城。因此,在西方,对古希腊、古罗马遗址的保护,对文艺复兴乃至19世纪之后建造的建筑,在意大利甚至是具有50年以上历史的建筑,都采取原物保护的政策。而在中国,“秦汉遗构,已不复得见”,即使是现有的许多著名的建筑,也已经不是“遗构”了。
从共时性的角度说,我们要了解一个国家的文化首先是从它的城市开始的,而对于城市的了解更多地是从建筑物开始识别。每一个著名的城市,往往就是一个国家的标志和象征。我们说到雅典的卫城的神庙,就是说古希腊的建筑;我们说到罗马城的恺撒广场、角斗场和浴场,就是说古罗马的建筑;我们说到巴黎的凯旋门,凡尔赛宫,就是说法国的建筑;我们说到圣彼得堡的冬宫、莫斯科的克里姆林宫,就是说俄罗斯的建筑;我们说到北京的故宫、天坛,就是说中国的建筑。当然也有相当多的建筑并不是在城市而是在一些圣地或者陵区,它们同样也代表一个国家的建筑。
一个城市的建筑魅力往往体现在它的文化统一性和整体性上,在西方古典建筑得到了充分的保护,现代建筑往往是建在城市外围或者另建新城。如罗马,古罗马的建筑,文艺复兴建筑和巴洛克建筑,都体现着西方建筑文化的连续性。而在中国的一些古城中,为了一味地体现现代化,将城墙、坊巷都破坏掉,甚至连那些体现古代与当代联结的近现代建筑也被拆除,而保护下来的古代建筑变成了一些孤立的景点。同时为了旅游又新建了许多 “古代”建筑。倒是那些远离现代中心的古城,如山西的平遥,云南的丽江,由于保护得好而列入了世界文化遗产,成为我们民族历史文化的记忆。
第三,建筑与宗教礼仪的关系。在古代社会,建筑是宗教礼仪的需要,最重要的是建筑往往神庙、宫殿和陵墓,而人类日常生活的居所,也体现一定的礼仪。神庙是人类宗教和信仰的所在;宫殿则是一个国家和君主的象征;而日常生活的居所,则是一种世俗的需要。
中国的建筑遗产中,最豪华的、最庄严美丽的、最智慧的创造,总是宫殿和庙宇。欧洲建筑遗产的精华也全是些宫殿和教堂。在一个城市中,宫殿的美是可望而不可即的,而庙宇寺院的美,人民大众都可以欣赏和享受。
中国现存最重要的佛教建筑往往建在山中,不论木构的寺庙还是石窟。例如目前中国保存最完整、规模最大的一座唐代木构结构建筑——佛光寺大殿,就座落在山西五台县豆村东北约五公里的佛光山中。佛光寺坐西朝东,大殿建在佛光寺的第三层平台上,殿基宽大而低矮,面阔7间,进深4间,单檐庑殿顶,殿堂型构架,斗拱硕大,出檐深远。柱、额、斗拱、门窗、墙壁全用土朱涂刷,不施彩绘,格调古朴。当然,中国的佛教寺庙不仅建在山中,也建在城市中。这又可以和西方中世纪的教堂进行比较。中世纪的教堂,往往建在城中,教堂是信徒们成群祈祷的场所,也是举行节日礼仪的空间,不仅有星期日的祈祷,更是有复活节的庆典。中国城镇中的寺庙也有这样的功能。佛教节日本身就非常繁多,而有些佛教的节日也成了民众的节日。
像古代寺庙一样,教堂是城市的纪念碑,在文明所创造的全部伟大纪念碑形式中,教堂最好地表现了全社会的共同努力。但是在我们看来,教堂是城市的礼仪中心。在中世纪,教堂作为一种礼仪中心起到了一种凝聚力的作用。也就是说,哥特式教堂在一个城市中起着非常重要的宗教礼仪作用。而对于市民或者教徒来说,一个城市拥有一个宏伟的教堂,是值得骄傲的事。法国的亚眠主教堂、博韦尔主教堂、兰斯主教堂和沙特尔主教堂就成为彼此竞争的城市纪念性建筑。其中沙特尔主教堂形成了一种大教堂建筑的模式。
沙特尔主教堂原来是9世纪建的罗马风教堂,从外部看,西侧正立面,比例和谐,但是风格迥异的两个塔楼,明显的不对称。在双塔之上是耸立的锥形塔尖,直冲云霄。从中间的正门进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宽敞的中殿,两边是侧廊。砖石方柱于拱顶相接,高约37米,内有两个大的玫瑰窗及两个尖拱窗的侧高窗,装有160块13世纪的彩色玻璃。威廉.弗莱明说:“墙壁的空间通过形式和色彩的语言和所表现的宗教题材于礼拜者进行交际。在阳光和煦的日子里,透射进的阳光将地面和墙壁变成了不断变幻着色彩的镶嵌细工。神秘的光柱和天窗也使拱门、护间壁和拱顶似乎具有无限的空间和高度。由于观者的眼睛自然而然为光线所吸引,因此使人觉得内部仿佛完全是由窗构成。”任何一个人,当他沿着沙特尔主教堂的三叶拱走动,“沐浴在宝石一样红火晶莹的液体中和先知的长袍的绿色之中时”,就会领悟到,梦是如何变为现实的,“站在教堂会产生步入天堂的感受”。
综上所述,建筑作为一件艺术品,不论是在东方还是在西方,都是按照物质的需要和美的规律进行生产。建筑的目的是为了实用,在实用的基础上实现“阳光、空气的绿地”的建筑物。